关于“绝对自由”的联想
先分享一段好玩的东西：
呜呼，这样的人类联合可信不得！他们把自由理解为扩大并尽快地满足欲望，从而扭曲自己的天性，因为许许多多愚蠢无聊的愿望、习惯和荒唐透顶的臆想会在他们身上滋生出来。他们活着仅仅为了互相攀比、吃喝玩乐、摆臭架子。锦衣玉食、香车宝马、官高爵显、奴仆如云已被视为不可或缺的需要，为了满足这种需要甚至不惜牺牲性命、荣誉、仁爱，如果得不到满足甚至可以自杀。并不富有的人也在追求这些，而穷人欲望得不到满足又羡慕他人，便借酒浇愁。但酒很快将被血替代，引导他们走的就是这条路。我想问你们：这样的人是自由的吗？我认识一位“为思想而战斗的志士”，他自己告诉我，他在狱中烟草被没收，这件事竟把他折磨得差点儿没去出卖他的“思想”，但求把烟草还给他。而这位志士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却是：“我要为人类去斗争！
——《卡拉马佐夫兄弟》第六卷，三
去年和c聊天，分别设想一个自己要追求的终极自由，记得我当时的设想就是“赚很多钱然后金盆洗手归隐山林”。这个设想代表的是肉体自由，可以吃饱穿暖，和精神的自由，可以精神上与世俗规则脱钩。c说，人的欲望是无底洞，赚很多钱之后，大概率会想着赚更多的钱。除了用时间证明，我没法证明我的欲望不是无底洞，于是这个“终极自由”就暂时成了一种“理想化的自由状态”。
羊群里的羊可以吃到东西，但是会失去自主行动的自由；自主行动的羊却需要自己觅食，躲避天敌，很难生存。这便说明了上述的“理想化的自由”很难存在，肉体和精神的绝对自由不能兼顾，二者选其一才是普遍的现象。想要足够的精神自由，就意味着要和社会规则大程度上脱钩，不加入社会规则就意味着很难赚到足够的钱，去维持一个吃好住好的肉体自由。反之，想要生活富足，就意味着要跟紧羊群，最大化自己的利益，但是这么一来就会限制精神上的自由，因为在羊群里需要认下来羊群里的那套规则。
才发现，从很早的时候，比如说从选专业开始，我就在跟随羊群做选择，只要跟着羊群，每一个选择都做得非常简单，比如说，我没有想过选自己喜欢的美术作为专业，因为不考虑个人喜好才能利益最大化。不考虑喜欢什么而是看哪个选择有更宽的未来和更好的前景，渐渐的就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自由意愿是什么了。每一个看似果断的最优选项背后，都是思考的惰性：跟着羊群就可以吃到东西。
的确吃到了很多东西，也因为吃到东西而开心。因为羊群的意识形态里，吃到东西就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。跟着羊群在短期内是辛苦的，所以我也有一套自己的说辞：
“我选择的都是更难的路，那些追求精神自由的羊，只不过是被眼前以“精神自由”为名的“纵欲”所诱惑，选择了更“简单”的道路罢了，殊不知此时的“简单”恰恰意味着“前路艰险”，他们最后会把路走窄，为这个选择买单。而我从没有放弃跟紧羊群，路便越走越宽。”
也正是因为深信羊群的意识形态，于是在前进的过程中被喂到了很多自洽，从而也未曾有过深入的反思。
等拿到卡以后，我就辞职不干，去找不同的工作体验人生；等财富自由之后，我就知足收手归隐山林，读书喝茶——人生中总有各种各样的借口供我们使用，验证这个也简单：当前面的条件满足之后，便能一清二楚地发现它只是“逃避后面的事”（即“自由之苦”）的借口。一旦上了意识形态的车，下车便不是容易的事情，于是便换个借口把所谓的追求往后一推再推推完一辈子。推掉的便是理想主义者的理想，但是要承认的是，那些为理想燃烧的热血是真的，那些意识形态中的身不由己也是真的。于是天平逐渐向肉体自由倾斜，毕竟“人的欲望是无底洞”，满足欲望要做的只不过是接受羊群的规则。羊群的规则便是一种宗教意义的独裁，一种精神上的枷锁，给人束缚。但是，它不仅能免去所有的“自由之苦”，还能在意识形态中制造出真正意义的快乐。
于是到这里也比较明确了，改变/跳出当前的意识形态便可以解决“欲望无底洞的问题”，关键是需要怎样的契机和动力，还是说这些会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？答案是怎样就留给以后。
这篇随笔中有几个重要的前提，比如精神自由和肉体自由的界限如何划分，羊群一定是利益最大化选择，为什么对我来说精神自由就意味着和社会规则脱钩，那些因为追求肉体自由受挫从而放弃转而追求精神自由的人怎么算，鉴于篇幅并没有展开说明。不考虑太多可读性了，权当作为一张给自己回溯的按图索骥图吧。
